记忆中的“黄渠”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拂晓的那层薄雾是被“黄渠”里面汩汩流水吐出来的,远远望去,淡淡雾纱萦绕在水面上空,紧紧裹着身边万千姿态的老树,合着流水的节拍曼妙起舞,恍惚间又似“黄渠”披了一床轻纱被,在黎明的轻抚中静静的安睡。童年就像渠里的水滴,伴着流淌的歌声渐渐远去,我试着拼凑童年记忆中的那些碎片,踏着晨雾,漫步在渠堤上,闭上眼,深深吸几口伴着泥土芳香的潮气,望着熟悉的老渠,思绪早已向着儿时慢慢飞去......
忽远忽近飘来的马铃声惊得青蛙蟋蟀们四处逃窜,悉悉索索的瞬间又恢复了宁静,偶尔传来的鸡叫也会引得土狗“汪汪”犬吠几声。天还没放亮,我却早已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偷瞄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母亲后便鬼鬼祟祟的钻出被窝,蹑手蹑脚提着鞋子向着和小伙伴们约好的地点飞奔而去。因为今天对于我们这帮“混小子”来说是一场年度盛会——听说昨天“黄渠”已经关口了,我们可以尽情的“逮鱼”啦!
夏天清晨的渠水还是有点凉的,可是我们已经顾不了许多,一大帮孩子将衣服迅速扒掉扔到一边,光着屁股急不可耐的跳到“顶水”里面开始掏鱼,对于我们渠畔长大的孩子来说都知道,红柳编织的“顶水”里面有蓄水,“顶水”下面会有许多半胳膊深的小洞,里面经常会藏着好多鱼,运气好的话一个“顶水”里面就能掏好几斤鱼,有鲫瓜子、白鱼、鲶鱼、有时也会有大鲤鱼。掏到鱼的伙伴哇哇大叫,追着向大伙儿炫耀,掏不到鱼的只能在浅一点的地方“围鱼”,就是叉着双腿坐在水里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往前挪着赶鱼,越到浅滩鱼儿就会惊恐万分的到处乱串,伸手就可以从屁股下面、腿下面抓到几条惊慌失措的小鱼。盛会还没结束大伙儿都已是收获颇丰,看着自己手里提着一串一串的鱼,个个乐的合不拢小嘴,早已忘记了沙枣刺已将身上划出了许多血印,岸上放哨的小伙伴欢呼雀跃的时候也不忘高喊谁谁的妈妈手里拿着柳条满脸怒气的上渠来了,于是大伙儿赶紧一哄而散,顾不上再捡掉到地上的鱼,也顾不上脚板被干土块儿扎的生疼,咧嘴呲牙光着脚,抱着衣服绕道一瘸一跳的跑回家,至于结果——可想而知......
深秋的“黄渠”依然是我们的天然乐园,每天放学后第一时间把书包倒空,卷成一团揣到背心里面,随便跟爸妈撒个谎说去同学家写作业去,偷摸着从家里拿几块儿烙饼便同小伙伴们一起浩浩荡荡上渠背打沙枣去。弯曲的沙枣树我们这些小家伙都能爬得上去,有上树拿棍子打的,有在下面捡的,还有偷偷从别人书包里面往自己包里倒的,傍晚归来每个人都背着鼓鼓一书包的战利品,看到愤怒的母亲早已守候在门口,迅速将划伤的小手藏到背后,吐一下舌头,忐忑地跑到屋里拿起作业本开始胡乱算题,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时候我们都觉得爸妈很笨,同样的谎撒了好多遍他们都看不出来——“嘻嘻”。
冬天来了,我们也不闲着,做完作业后都将大人提前给我们做好的冰车拿到一块儿互相比较一下,看谁的漂亮,谁的好,最好最高端的肯定会成为我们的“老大”,然后率领着大家一起去“黄渠”里面滑冰车,或者相互比拼速度、或者比拼花样滑冰车、或者比拼载人量,有摔倒哭的、有赢了笑的、有输了后羡慕妒忌恨的,尽管嘴唇不停打着哆嗦,小手冻的已经通红,衣服和鞋子表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可大伙儿谁都不想回家,夜幕降临,推推嚷嚷中离开了“黄渠”并相约明天继续比拼......
当童年的那些打闹哭笑已逐渐远去,即将成为碎片,搜遍记忆中的点点滴滴终将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童年,记住的永远都是快乐的瞬间,忘却的那部分也是童年不可缺少的拼接,小伙伴们都已经长大,“黄渠”伴随着童年的记忆亦然“老去”。再次踏上“黄渠”渠堤,已不见了那些熟悉的老树和“顶水”,取而代之的是标准化渠堤和整齐的渠道衬砌,“黄渠”依然是那么的安静,渠水依然是那么黄、那么美,拂晓依然会有薄雾出现,弯下腰轻轻捧一把渠水吸一口到嘴里,思绪万千,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又出现了满渠壕光屁股的小伙伴们在嬉戏......每个人心中或许都会有条载满童年记忆的渠,或许叫“老郭渠”、或许叫“张三渠”,长大后才知道“黄渠”也叫丰济渠,而在我心中她永远只有一个名字——叫“黄渠”......
注:顶水 即北方老式土渠用来减缓水流速度,防止冲刷渠道边坡用红柳或柳条加沙棘加土夯实做的土顶,左右每隔几十米不对称排列。
义长丰济所 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