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
 

  迎着旭日，我行驶在回乡的路上，离开家乡三十多年，尽管相距并不远，然而那里已没有什么直系亲属，所以在这些年中只是偶尔回过两次。前段时间，家乡的一个亲戚家办喜事，邀请我喝喜酒，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于是便欣然前往。

  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有我的欢快、灿烂的童年，望着车窗外，浮想联翩，家乡现在是什么样子？毕竟离最近的一次回乡已经过去二十年之久，在中央政策、地方政府一系列经济、民生、发展措施的促导下，家乡和我见过和了解到的其它村庄建设的一样美好吗？兴奋中不乏夹杂着急切的期待。印象中家乡依然是我儿时的模样，几十年来还是那么清新：茫茫的白碱滩、坑洼起伏的乡间路、村口渠上的旧木桥、低矮破旧的土坯房.......

  一个半小时，到了进村的路口，然而一切却是那样陌生，满眼都是绿绿的农田；笔直的柏油路；最典型的标志物：杂草丛生的水渠上那座旧木桥也不见了，只见一座宽阔的水泥艺术桥稳稳地横卧在通体砼板衬砌的渠道上，渠口两侧护墙都涂的白白的，与粉刷一新的桥栏浑然一体，搭配谐和，相映成趣。放眼望去，规划整齐的房屋院落磁砖罩面，错落有致。进了村，干净整洁，没有了原始的村庄气息，只充斥着鲜明的现代感，村中再也找不到我童年的乐园：纵横交错的草圐圙，那是我们枪战打游击的场所；随处可见的柴草堆，当年我们在那儿华山论剑；村中路旁的大粪堆，为了逮蝼蛄套鸟，都快翻个底朝天了。无意中的感慨很快让眼前的景致所感染冲淡，美不胜收的现代化新农村，处处让人神往淘醉，这是城市中所没有的。

  正行间，突然一个身影跃入我眼帘，那不是儿时的伙伴二老拐吗？他在擦着一辆崭新的帕萨特，尽管大我几岁，却是我最好的玩伴，也是我这些年两次回乡都要去看望的人。每次回来，家乡都会有新的蜕变，就象由虫蛹到美丽蝴蝶的，然而他也跟上时代的步伐，这是我很欣慰的。说起这二老拐，他可是个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靠左邻右舍和村里人接济生活，常常半饥半饱，衣不遮体，很小的时候就挑起家庭的重担，八九岁时，他赶着骡子车到地里拉麦子，就是走在进村那条坑洼崎岖的土路上车翻了，当时这路壮劳力赶车走都要左躲右闪的，何况是个孩子。他被压在车下，人们发现后抬回家，因为没钱治疗，只好躺在家里自然愈合，从此，一条腿就落下了残疾，也就有了二老拐这个外号。

  八二年我家搬离村子的时候，他来了，破旧的棉衣露出几处黑黑的棉花，两只鞋子是拼凑起来的，式样都不同，站在寒风中哆嗦着，目无表情地看着我。八七年冬，我回过一次，去看他时，他正蹲在墙根下捅着袖子晒太阳，一件黄棉衣几乎成白色了，腰里系着一根绳。聊天时发现他似乎啥都不懂，对啥也没兴趣，只有谈及童年玩耍的情形，他灰白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容。“二老拐，你何不走出这冰冷的破屋，到城里找点营生干？”他茫然地看着我摇摇头。他对生活的麻木和冷漠，让我感到阵阵心痛。九五年我顺路又回过一次，让我意外而高兴的是，他办起了养羊专业，看见我，远远地迎上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哇，你回来啦，欢迎欢迎，到家坐坐”拉着我来到一幢大瓦房前，拍拍我的肩膀，“呵呵，看我这房子怎么样？我二老拐也活成个人样了，呵呵。”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二老拐啦，和村里人一样，过上了小康生活。他的妻子整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就着小酒，我们促膝长谈，他的话多了起来，从国家政策，到经济发展，从改革创新，到脱贫致富，一切都讲的头头是道。“说到底还是得感谢国家政府的政策好，制定了这么多优惠政策，真抓实干，帮助农民发展多元化经济，鼓励农民发展创新，以后还得多学习，有政府扶持。咱得好好剖闹，大干一场。”真没想到只念过几天书的二老拐能说出这番话，简直有点难以想象。

  农村办喜事，住宿只能在村里人家，晚上，我兴冲冲地去看二老拐，宽敞而豪华的住宅空间好让我羡慕，一种对农村的向往油然而生，现在的新农村，简直别墅一般。几杯酒下肚，二老拐的话匣子打开了，以前的闷葫芦竟然是很健谈的，在聊天中他提到，近年种地有政府补贴，创业有政府帮扶，中央、地方政府对民生问题更加关注，一切都从实际出发，万名干部下基层，不辞辛劳地投入到十个全覆盖工程中，和当地老百姓一起参加新农村建设，使村容村貌更加清新。“现在的农村人可是一天比一天牛，今年收入不错，先前又换了辆新车。如今几乎每家都有小车，农田种植管理都现代化了，种植、除草、打药、收割全部是机器，省出人工搞副业，多元化、多区域地抓经济搞建设。智能手机随时都能上网了，可以查农村经济信息，了解更多的方针政策。农业合作也让农民种地不再盲目，收入一年比一年强。”他仰头喝下一大杯酒继续说，“以前咱穷，上不起学没文化，后来跟着儿子一起从认字写字开始，几年下来，起码不是文盲啦。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时最大的梦想，嘿嘿，现在这算啥，咱也得有点追求，玩儿些深层次的东西，跟上十三五规划的步伐，依靠国家的优惠政策，利用遍地的农副产品，搞个深加工企业，蜜瓜、葵花、蕃茄这都是很好的资源。总习提出中国梦，咱也得有个创业梦嘛！哈哈哈哈。”他靠在华丽的欧式沙发背上，高高地跷起二郎腿，点了一支中华烟，深深地吸着。我抬头看到，他充满自信的脸上堆着笑容，不时伸手理理整齐的头发，还偶尔吐出几个圆圆的烟圈在他面前冉冉升起、扩散.......

  返回的路上，我思绪万千，他梦幻般的经历变迁，为我所感叹，同时我在他面前再也没有城里人的优越感了，二三十年的时间， 我的家乡、我的伙伴已今非昔比，可见政策带来的实惠是听得到、看得见的，又是深入民心、深受群众拥护的。我再次透过车窗，望着远方湛蓝湛蓝天空中的那朵白云，一会儿象：他破旧的棉衣露出几处黑黑的棉花，目无表情地站在寒风中哆嗦着；一会儿又象：他蹲在墙根下捅着袖子晒太阳，泛白的旧棉衣腰里系着一根绳；最后幻化成他靠在华丽的欧式沙发背上，高跷着二郎腿，自信的脸上堆满笑容，偶尔吐出几个圆圆的烟圈，在他面前冉冉升起、扩散，慢慢地溶汇成一片渐高渐远的白云.......

河灌总局供水处   武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