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记忆的八音盒,聆听一曲童年的旋律,尽管许多故事已经遗忘,但麦子和西瓜绝对是永远也擦不掉的音符,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记忆中的麦子不是成片种植的,少了些现在风吹麦浪的诗情画意。记得那时为了提高产量,大多麦子都是与玉米或者葵花的套种,在童年有限的记忆里,我已经忘记了麦子是如何播种与成长的,只记得暑假开始后不久,便是麦子成熟的时候。父母会选择在几个晴热的天气里开镰,为了更有效率和抵御暑伏天的毒太阳,他们会在天刚蒙蒙亮时,穿着已经发黄的长袖衬衫,拿着镰刀、带着干粮,走向自家的几亩麦田。割麦的程序也不复杂,但却异常辛苦,用现在的说法叫流水作业,不同的是,几乎所有的流水都需要二人来完成,割麦、扎捆、装车、进麦场、卸车、成垛,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将捆好的麦子或抱或提移到路旁,供父母装车。
河套地区打场面现如今已然成了一道历史风景线,但在我的儿时,则是一副美妙的画卷,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麦垛,我们家的麦垛虽然不大,但细心的父亲总会把她打扮成最好看的模样,像一颗大型的蘑菇。麦子再晒上几天,就到了打场的时候了,村子里的脱粒机是有限的,所以机器一旦运转后,一般是不停的,邻居们也会提前商量好,先东家再西家,那时候的人们把这种合作的方式称为“变工”,连续作业下,人的精神难免有些恍惚,姑父的半截手臂便被脱粒机无情地吞噬了。打好的麦子拖回家后,晒上几天,蒸发完水分,便能装袋了。
如果不是卖瓜人的叫卖声,我可能会将夏天遗忘,因为孩子们的夏天最重要还是在舌尖上的甜味味蕾上。麦子收割的时候,便是西瓜成熟的时候,“换瓜喽,换西瓜喽”,卖瓜人也习惯了别人用麦子换瓜,你以为我们会拿打好的麦子换西瓜吗,当然不是。打好的麦子一部分要交到公社的粮库,这是强制性的;另一部分会进入自家的粮仓,这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而真正用来换西瓜的,则是我们一颗一颗捡回来的麦穗,人工割麦必定会有遗漏,这便给了孩子们捡麦子的机会。姐姐总会观察到谁家的麦田马上就要收割了,而第二天这块麦田便会成为我们的主战场,捡麦子的可不只你一个,因此,必须得早起,占领住这早已观察好的麦田。我想,那时虽然是手工割麦,但真正浪费的麦穗也没几颗,因为每块麦田基本上都得让“扫荡”好几遍。
在大人们的帮助下,捡回来的麦穗变成了麦子,这些麦子完全由我们个人支配,或换西瓜,或换苹果。那时候的农村,拿钱买瓜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拿麦子换瓜,尽管这样可能会吃点儿亏。在他们看来,钱要花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孩子们的学杂费,货郎担手中的针线,老人们所需的药品,小孩喜欢的玩具。而卖瓜人也习惯了这种交换方式,交换的比例我早已忘却,但可以肯定的是,卖瓜人肯定事先衡量过,而且一定会连带算上他们把麦子拉回家的辛苦钱。后来我学了市场经济,才知道这种物换物的形式,早在原始社会便存在了,然而在我的童年,在跨世纪的河套农村,它依然存在着,只不过“斧子”变成了“麦子”。
童年的欢乐过于简单,几颗西瓜便能美上一个夏天。我最喜欢的莫过于脆瓤的西瓜,这种西瓜的含水量大,每每吃瓜时,我们总会配上母亲晒好的干馒头片,在瓜水的浸润下,馒头又被赋予了新的味道。吃完瓜瓤后,一般是不舍得扔掉的,这可是我们用一滴滴辛苦汗水、一粒粒不太饱满的麦子换来的,我会拿着勺子一遍又一遍地“刮”红瓤,尽可能获取更多的瓜水,直到瓜皮发白。在那个零食缺乏的童年,这样兼顾零食与主食的项目,当然是孩子们的最爱,当然,用自己捡的麦子换的西瓜,也格外的甜。发白的瓜皮也不会浪费,削掉皮,晒干后与零星的肉片相结合又是一道童年的菜肴。
和曾经的同事聊天,虽为同龄人,但她却没有我这种经历,对捡麦子换西瓜甚至略感惊讶,她的父母都是铁路职工,记忆中的童年当然不会捡麦穗,米面粮油、瓜果蔬菜也是拿钱直接购买。我开玩笑说,说不定你小时候吃的馒头或者包子里,就有我捡到的一颗麦穗。
炎炎夏日,又到了瓜果成熟的季节,看着林林总总的西瓜,也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兄弟—麦子。《舌尖上的中国》记录了中国最后的麦客,由于农业机械的普及运用,麦客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成为记忆中的旧物,随着消失的也有父母年轻的脸庞与背影。然而在我的记忆深处,麦子和西瓜却如同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如今的西瓜品类众多,可无论哪一种,都再也吃不出童年的味道。
总干分中心 韩祥